夸父与耕者 ——生存启示录
逐日的夸父途经那株古树,
与待兔的耕者不期而遇。
于是,夸父说:
可怜的耕者啊!
你的田园已经荒芜,
你的茅舍已颓为平地,
乱草正从荒野爬上你粗糙的脸颊,
你却坐化成古树下一段枯萎的朽木。
使我感动的不仅是你的耐心
也包括你极度的偏执;
因为你在守望绵绵的岁月之外
一个永远不会莅临的约会 。
在我的万里征途中 ,
看到过无数只奔跑在荒原上的兔子。
我以追逐的太阳发誓
如果你去旷野主动追寻 ,
百步之内便能捕获你的希冀。
于是,耕者也说:
可悲的夸父啊!
你的口唇已经干裂,
你的征衣已破成碎片,
饥渴宛如毒虫叮住你憔悴的身躯,
你正游荡成荒野上一股干热的疾风。
使我感动的不仅是你的毅力,
也包括你盲目的激情。
因为你在追寻迢迢的山河之外,
一个永远不会抵达的彼岸。
在我千年的等待中,
目睹了无数次升起在东方的太阳。
我以等待的兔子打赌 ,
如果你在树下安心等待 ,
一夜之后便能拦住你的追寻。
短暂的对话之后 ,
夸父迈开疲惫的双腿,继续追逐;
耕者蹲下麻木的身躯,续继等待。
奔波中的夸父忽尔想到:
可怜的耕者啊!
他何尝不是一位真正的智者;
在等待兔子之前的平淡岁月里,
他或许有过许多次的等待,
等待一些琐碎但会如期而至的东西。
兔子的诱惑,使他参透了等待的真谛,
他把兔子的出现看作一道神谕,
一份通往生活深刻境界的信符。
于是,他端坐在古树的浓荫下,
用全部的身心等待永远不会来临的戈多。
他任世人讥笑,真到笑掉他们坚固的门牙,
其实,他对得到兔子已不抱丝毫的期望,
他的等待已经与免子无关,
他只是在永恒的等待中,
求索生命的价值,
体验生存的况味。
他的悲哀抑或愉悦都源于这场等待,
唯有等待,才是他生命存在的真实状态。
端坐中的耕者也忽尔想到:
可悲的夸父啊!
他何尝不是一位真正的英雄;
在追逐太阳之前的晦暗年华中
他或许有过许多次的追逐,
追逐一些实惠并有望得到的东西。
太阳的挑战,使他领悟了追逐的奥义,
他把太阳的光芒视为一种压力
一次冲刺生命极限高度的机遇。
于是,他奔波于荒原的荆棘中,
用全部的精力追逐永远无法接近的蜃景。
他任俗子惊愕,直至瞪出他们浑浊的瞳子,
其实,他对追上太阳已不抱任何的幻想。
他的追逐已经与太阳无关,
他只是在不停的追逐中,
展示生命的活力,
谛听生存的脉动。
他的悲壮抑或辉煌都源于这场追逐,
唯有追逐,才是他生命存在的真实面目。
之后,一种启示,
在夸父及耕者的后裔间广为散播:
他们生命的组成元素,
一种是等待,
一种是追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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